文化曲阜丨孔子主导的外交峰会

孔子博物馆藏 明版彩绘孔子圣迹图·夹谷会齐

随着孔子的学问声望的提升，鲁国的贵族和实权人物也想要笼络他，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季孙氏的家主季孙意如（季平子）在鲁定公五年（公元前505年）死去，他的儿子季孙斯（季桓子）为人懦弱，季孙氏乃至整个鲁国的实权落到了季孙家臣阳虎手里。根据《论语》，阳虎和季孙氏另一位家臣公山弗扰都曾经招揽孔子。孔子在实际上既没有帮助阳虎，也没有帮助公山弗扰。鲁定公八年（前502年），阳虎政变失败后，逃到了晋国。阳虎之乱后，鲁国君臣为了安定人心，在鲁定公九年（前501年），任命孔子为中都宰。

中都在今山东汶上县西四十里，是鲁国的重要城邑，宰即这个城邑的主官。孔子为官一年，四方都以他的治理作为榜样。于是孔子从中都宰升任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这里的司空为少司空，即司空的副官。鲁国的司徒、司马、司空分别由三桓季孙、叔孙、孟孙担任。司徒，掌管民事；司马，掌管军政；司空，掌管工程。而掌管刑狱的司寇地位稍次，之前臧孙氏家族的臧文仲、臧武仲曾担任此职。这时，臧孙氏早已被三桓赶出鲁国政坛。孔子得以担任大司寇之职。

孔子刚刚担任大司寇，在外部就面临了齐国的压力。齐景公在大夫犁弥（《史记》写作黎鉏）的建议下，打算在夹谷（今山东莱芜西南）与鲁国会盟。鲁定公十年（前500年，齐景公四十八年）夏，鲁定公在夹谷会见齐景公，孔子相礼。犁弥对齐景公说：“孔丘懂得礼但缺少勇，如果派莱人（胶东半岛的夷族）用武力劫持鲁侯，一定能成功。”齐景公于是听从。孔子这时对鲁定公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代诸侯离开自己的国土，一定会让文武官员都要跟随前往。现在请掌管军事的左右司马跟随。”鲁定公同意了。盟会时，孔子见到莱人，奉鲁定公退出会场，命令鲁国士兵拿武器攻上去。他对齐景公说：“两国国君会见，而边远夷俘以武力搅乱，不是齐君对待诸侯之礼，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虏不能侵犯盟会，武力不能逼迫友好，这种事对于神明不祥，从德行而言丧失道义的，对人而言丧失礼仪，国君必定不会这样做。”齐景公听到后，就让莱人避开。将要盟誓，齐国人在盟书上加上一句话：“如果齐军出境作战，而鲁国要派三百辆兵车跟随。”孔子表示齐国要归还鲁国汶阳（今山东汶河以北）的土地。齐景公准备设享礼招待鲁定公。孔丘对齐景公的宠臣梁丘据说：“齐国、鲁国旧有的礼仪，盟会事成，再设享礼，只是烦劳执事。牺尊、象尊不出国门，钟磐不在野外合奏（嘉乐不野合）。设享礼这些礼仪全部具备，是不合礼仪的。如果不具备，就像秕子、稗子一样轻微、不郑重。礼节轻微是国君的耻辱。不合礼仪，就没有好名声。享礼，是用来宣扬德行的。不能宣扬，不如不用。”于是最后也没有设享礼。齐国将郓地（今山东郓城县东）、讙地（今山东肥城市南）、龟阴（今山东新泰市西南）之地归还给鲁国。

孔子博物馆 夹谷会盟场景

上述过程主要是《左传》记载的，表现了孔子的决断力和担当，而且并不讲求虚礼。由于孔子的智慧，利用当时齐国在与晋国争霸中有求于鲁国的形势，使鲁国在外交上取得了胜利。盟会开始之前，犁弥看不起孔子，以为孔子只知道守礼没有勇气。但是在盟会过程中，孔子坚持原则，智勇双全，使夹谷会盟鲁国获得了利益。

《史记·孔子世家》和《谷梁传》里加入了齐国先后让莱人和倡优侏儒表演乐舞的情节，孔子赶走了莱人，派人诛杀了倡优侏儒。其实是和孔子当时所说的“嘉乐不野合”相矛盾的。《孔子世家》中还有黎鉏之前说“鲁用孔丘，其势危齐”及晏婴参加盟会的记录。按《左传》记载，犁弥其实在会前并没有重视孔子的能力，他不会认为鲁国重用孔子会对齐国不利，反而认为孔子相礼是齐国劫持鲁君的机会。而晏婴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在《左传》中的记载。《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晏婴在夹谷会盟当年逝世。这次齐国外交失礼失利，与晏婴的缺席也不无关系。江永《乡党图考》、崔述《洙泗考信录》、梁玉绳《史记志疑》，都认为《左传》相比《孔子世家》、《谷梁传》更接近史实。《左传》取材鲁史，《谷梁传》依据传闻，《孔子世家》又以《谷梁传》加以附会，渐渐失去其本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