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周公庙有多方有关陈纪之碑刻，如《甦杨呈瑞图碑》《監修周公廟詩》《陈紀題周公廟八咏碣》《监修周公庙碑》《督理廟工兗州府照磨廳陳□清勤惠愛感頌碑》等。但关于其刻立年代，古今记载不一。本文试对此进行梳理，并结合新发现的资料，对陈纪的生平及其与曲阜周公庙的渊源进行考证。

▲曲阜周公庙西院

▲《甦杨呈瑞图碑》

▲《甦杨呈瑞图碑》拓片

《甦杨呈瑞图碑》位于曲阜周公庙西院，碑高1.76米，宽0.55米，厚0.17米，残为三段，已修复。骆承烈汇编《石头上的儒家文献——曲阜碑文录》（齐鲁书社2001年4月版）（以下简称“骆书”）881页有收录：

“《乾隆十一年甦楊呈瑞圖碑》。古來靈秀天鍾，為夫子檜，端木楷尚矣。今上元甲子仲冬十有八日，鸞輅東幸時，周公廟墀有古青楊，鐵幹虬鱗，儼同儀鼎，不知枯自何代，忽而復甦，聯標奕葉，凌霄逼漢，恰值欽賜祭告、恩錫祀田、敕修聖殿、世襲翰博，是一甦楊而有瑞呈焉？檜也，楷也，楊也，可鼎峙矣。兹董工目擊，因為赋詩，稱異聞者觀諸，莫不欣欣相和，誠嘉會也。吾里周子既和而復為摹以繪之，余喜而特再為序以誌之。時丙寅季夏望日，浙東金山氏陳紀於魯太廟之每事問處。紀臣（杰按:“臣纪”印）常伯（“伯常”印）。碑陰：東野分封遠，衣冠世襲新。恩綸出輦輅，榮錫為祠禋。夢寐先師切，經營後學辛。肯堂楊（揚）至（聖）德，奕葉式（戴）熙春。（監修周公廟之一）陳紀（“伯常”印）……此碑立于清高宗乾隆十一年(1746年)夏。”

▲《甦杨呈瑞图碑》碑阴

▲《甦杨呈瑞图碑》碑阴拓片

孔祥林、郭平選注《闕里詩選》（山東友誼書社1989年7月版）429—431頁收录《甦杨呈瑞图碑》碑阴之陳紀《監修周公廟恭紀》及《周廟八詠》詩，附有“作者簡介：陳紀，慈谿（今屬浙江）人，康熙二十五年時官兗州府照磨，被遣監修周公廟。”及“注釋一：詩刻於【甦楊呈瑞圖】碑陰，位於周公廟西路更衣亭舊址前，立於清康熙二十五年，行書，陳紀書。”“注释六：甦楊呈瑞：康熙二十三年，周公廟墀前一株枯楊突然枝上另生一株，恰逢康熙皇帝遣官祭廟、賜官賜田，士大夫們認為是吉兆，稱為甦楊呈瑞。”

骆承烈、郭克煜主编《孔子故里胜迹》（齐鲁书社1992年4月版）234页：“〔甦杨呈瑞图碑〕位于周公庙西院西侧，苏杨树旁，为乾隆十一年(1746年)立。碑高1.7米，宽0.5米，陈纪正书，但已模糊不清。碑身断为二截，今已经修复。西院中部苏杨围丈余，高数丈，看去老朽不堪，但枝干尚且挺拔，好象不甘沦落潦倒，这便是神话传说中的“苏杨”。相传东野氏得授翰林院五经博士时，这棵空心枯杨却忽然抽出新枝。于是人们便附会枯树专为东野氏得仕复活，便为它撰文赋诗，刻石树碑。”

孔祥震主编《鲁之颂》（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10月版）721页收录陈纪《监修周公庙恭纪》《苏杨呈瑞》《周庙八咏》等诗，并附：“陈纪，慈溪（今属浙江）人，康熙二十五年（1686）时官兖州照磨，监修周公庙。……存诗有碑，在周公庙。立于乾隆十一年。”

孔子研究院《走进孔子》（齐鲁书社）2022年第3期127页孔玥文章《楷模“三瑞图”——石碑上的曲阜古树》：““苏杨呈瑞图”碑立于清高宗乾隆十一年（1746）夏……据此碑记载，清乾隆九年（1744）上元甲子，乾隆帝巡视山东，来曲阜祭祀孔子、周公。”

▲《陈紀題周公廟八咏碣》

《陈紀題周公廟八咏碣》镶嵌于曲阜周公庙达孝门下墙上，门东，面南，西起第一石。高0.39米，宽0.6米。残为七块，已修复。

骆书738页《陈紀題周公廟八咏碣》：“此石立於明朝。”

曲阜市文物局编《走进曲阜周公庙》（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8年10月版）82页《明陈纪题周公庙八咏诗刻石》，附有陈纪简介：“陈纪(约1450—1503)，字叔振,号省庵,藤山登龙境(今仓山区下渡)人,约生于明景泰元年(1450)。成化五年(1469)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

楊朝明主編《曲阜儒家碑刻文獻集成》（齊魯書社2022年9月版）913頁唐亞偉文章《陳紀題周公廟八詠碣》：“此石立于明朝”。

▲《監修周公廟碑》

▲《監修周公廟碑》碑阴

《監修周公廟碑》位于曲阜周公庙西庑前，南起第二石。碑高2.35米，宽0.71米。残为三段，已修复。

民国三年孔祥霖《曲阜碑碣考》卷四丁部：“监修周公庙碑记，正书，康熙二十五年孟秋。”“监修碑阴，康熙二十五年，陈纪感颂碑。”

骆书819页《康熙二十口年監修周公廟碑》：“正面（不清）。碑陰：公諱紀，號□（杰按：金）□，浙江慈谿縣人。督理廟工兗州府照磨廳陳□清勤惠愛感頌碑。康熙二十□年八月朔日，感恩木匠、泥水匠、石匠（下四十餘人，略）。此碑立於清聖祖康熙二十□年八月。”

以上诸碑同在曲阜周公庙、同与陈纪有关、款识多数同为“慈谿”“伯常”“金山”，而年代一说为明代、一说为康熙、一说为乾隆。孰是孰非？陈纪为何在曲阜周公庙留下如此多的遗迹？

▲《東野志》

明呂化舜原輯，東野武舊訂；清孔衍治增輯，東野沛然續訂，顧龍標校正，東野枝盛增鐫，東野興煇參訂的《東野志》收录有多篇有关陈纪诗文。其中落款籍贯多为“慈谿”“慈水”“越東”“浙東金山氏”；职官多为：“兗州府照磨所陳紀”“兗州照磨”“兗照磨”“府幕”。

如陈纪“甦楊呈瑞”詩一首：

甦楊呈瑞

慈水 陳紀 府幕

廟墀有空心枯楊，約千餘載。至今上元甲子，忽挺新枝，且凌霄逼漢，紀董工目擊，誠嘉會也。特賦誌瑞。

闕里東隅姬聖祠，

忽看枯木長新枝。

上元花甲萌條日，

奕葉人文挺幹時。

漫擬虛心同韻竹，

直將禎瑞比靈芝。

向榮?蔭猶欣遇，

況復天生禮樂師。

又有周清《和甦楊呈瑞》一首：

和甦楊呈瑞

慈水 周清 縣丞

古殿青楊枯更奇，

欣欣應運長新枝。

根深不畏龍蛇動，

材老偏宜雨雪吹。

翹望鑾輿來上甲，

瑞徵翰院襲承時。

西京一幹原同本，

片葉遙分覆浙慈。

殊为难得的是在《东野志》发现了陈纪《監修周公廟碑記》，计一千余字，详细记载了陈纪的生平及其监修曲阜周公庙的渊源过程。经笔者三往曲阜周公庙访碑辨识，此《碑記》即骆书819页记载的《康熙二十口年監修周公廟碑》：“正面（不清）。”之碑文。在原碑碑文已漫漶不清的情况下，此《碑記》实属弥足珍贵。现对照原碑抄录如下：

▲《監修周公廟碑記》

監修周公廟碑記

慈溪  陳紀 兗州府照磨

    嘗謂士人之出處遇合，而適逢天涯比鄰、千古一日者，雖曰人事，豈非天意哉？今至闕里，而益信遇合有數，出處有時，斷非得而強也。余幼時讀書，至悅周公、仲尼之道不覺欣然，有感而起問塾師曰：“周公、仲尼上下三千餘載，雖不獲身生其世，而林廟山川，或得一瞻仰，豈非有生大快事哉？”師笑曰：“汝稚子耳，志固佳；其如魯、越相距二千五百里，安能遽興此念耶？”斯語蓋四十餘年矣。歲庚申，赴部補授得兗州郡幕，余心私喜。竊謂夙志可酬。甫蒞任，即問闕里，尚隔一舍，心躍躍欲往，而職司絆繫，未果。辛酉，忽以協餉使滇。肩十萬之重，任萬里驅馳，際千載之奇逢。經年往返於干戈鋒鏑場中，猺猓關山域外，迄壬戌始還。夫以三年之任，一舍之隔，竟不克詣二聖人廟林，而出處遇合之艱，何至若是哉？

癸亥間，又以董建少陵書院，督脩兗屬郡志，歲逐驚蛇而去。直至甲子十一月十八日，恭遇我皇上駕幸闕里，始得俯伏輦輅之下，趨蹌檜杏之壇。倏忽而並覲君師，豈非天涯咫尺、千古一日耶？第周廟未至者，時候駐蹕郡西，至漏頻下；方就寢，忽藩司宣示，謂遣恭親王致祭周公廟，迅即前驅，備牲羲俎豆，毋忽。余接檄，策馬趨時夜過半矣。即致九翁東野先生，灑掃廟庭，得以陪祭。而遇合東野之所由始也。喜謂周公、仲尼之堂，至今日而俱遂夙願矣。乙丑春，欽奉世襲東野五經博士、撫憲設法修廟。余不禁舉手加額曰：“有周以世德開基，迄數千年來，而復得丕揚先烈，豈非天以九翁、郊翁橋梓之純德至孝，而將子若孫奕世襲職之榮，為彰其報施者，正天之所以赫奕元聖在天之靈也。”余雖寒幕，聞之喜甚。亦即捐俸八兩，以為葺廟之倡。此役於乙丑之秋，先經專委曲邑任尉；至丙寅二月，忽奉院行，謬以才幹員遴代及紀。紀聞之，歎曰：“余四十餘年矢諸懷抱者，正天假此緣，所以留之今日者也。敢不殫心盡瘁，潔己率人，以速厥功哉？”但是廟為古靈光殿，即孔子問禮之太廟也。歷有年所，荒鑿剝落，舊址徒存，工成非易，籌度久之。時翰博公朝賀入都，即請九翁先生竝曲邑俞翁、孔侯廣文、永清沙公、莓垣孔公入廟，求教脩建之議。承不吝指示，提命甚悉，余得指南矣。於是鳩工掄材，新建配殿十間，問禮堂三間，更衣廳一間，火焰坊一座，頭門、二門各三間，中殿、寢殿各五間，周圍墻垣共二百八十八丈。丹璽粉飾，彩畫金粧，不覺輪煥聿新，梁桷並耀，垣墀煥然，窗牖粲若。余夙夜在工者，歷越月而始得告成。尤總藉東野橋梓以及賢世裔鬱文、昌榮諸君子才力敏練，支給允公，朝夕同為籌畫；並得楊子誠伯相商討論，協理經營；更喜朔望追隨於華胄之後，叩禮二聖人之廟庭者半載；更得同季弟緯率男兆禎、兆祥、兆禧、兆祉入廟觀禮。是向之所謂最難遇者，而今得遇之一日，又久之以半載；向之所謂童稚經懷者，而今得之霜鬢蒼顏，更得之率兒拜跪。故謂出處遇合之必以數以時也，豈非天哉？人力安能至於斯哉？是役也，始於康熙丙寅二月，成於本年月。工上效書，記力役之勞者，則有東野院書張步霄，照廳吏書崔登瀛、許國琦，曲邑老人徐雲霽也。勞不可泯，特書併誌之。至若周公之制禮作樂，經天緯地，諸聖猷不具述者，功德固已見之《周禮》《詩》《書·謨誥典》章。予小子安敢為元聖隻字之贊？

旹康熙歲次丙寅孟秋中澣奉委監理廟工兗州府照磨浙東孝溪陳紀恭紀幷書。

七十二代孫東野雲鵬；

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七十三代孫東野沛然，弟東野澄然，舉事東野口口；

七十四代孫東野枝盛、蕃、叢，七十五代孫東野輝、煌，摹立石。

此碑文于《东野志》发现，佐证其它资料，可知陈纪之生平及其有关诸碑刻立年代：

一、陈纪，约1640年（明末）前后生人，行一（季弟緯，貢監），字伯常，号金山，慈溪（今属浙江，又名慈水、孝溪。）人。康熙十九年（1680）任兖州府照磨；康熙二十年（1681）奉命协饷十万前往云南，历年始还；康熙二十二年（1683）奉命督建兖州少陵书院、督修《兖州府志》；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皇帝东巡幸鲁，遣恭亲王长宁、礼部尚书介山等致祭曲阜周公庙，陈纪为御前教习；康熙二十五年（1686）二月，奉命监修曲阜周公庙。子四：兆禎、兆祥（国学）、兆禧（庠生）、兆祉。

二、《甦杨呈瑞图碑》刻立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六月十五日。曲阜周公庙西院中部原有空心青杨，围丈余，高数丈，不知枯自何代，康熙二十三年（1684）忽然复苏，萌发新枝，且长势茂盛。适值康熙皇帝幸鲁，东野氏得授翰林院五经博士，上遣恭亲王长宁、礼部尚书介山等致祭曲阜周公庙，欽赐祭告，特赐世职，恩錫祀田，敕修圣殿，隆礼旷典，而枯杨复苏，引为吉兆。撰文赋诗，刻石树碑，泰运方昌，苏杨呈瑞焉；碑阴《監修周公廟詩》刻立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月份不详。

三、《陈紀題周公廟八咏碣》刻立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月份不详。

四、《監修周公廟碑》刻立于康熙二十五年（1686）七月中旬；碑阴《督理廟工兗州府照磨廳陳□清勤惠愛感頌碑》刻立于康熙二十五年八月初一。

作者：傅鸿杰，曲阜文史馆员、曲阜市政协常委、曲阜市收藏家协会会长。

（张俊纶、卞佳运、曹景年、张英民先生对本文有帮助，谨致谢忱）

来源：孔子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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